[小說] 《為龍》節錄:《飛龍與騎士》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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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豆靈
浩宇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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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說] 《為龍》節錄:《飛龍與騎士》短篇

文章 芽豆靈 » 2022年 12月 8日, 13:27

  本篇龍龍故事節錄自《為龍》,總之是一串我喜歡的支線但似乎又不能保證它會在《新為龍》中倖存,根據預計的修改幅度它很有可能面目全非,然後因為太分散了要一個個找出來很麻煩不如摳出來放一起因為我偶爾自己會想看

  未來可能會根據《為龍》的版本而來把這篇做補齊或增減修改,這兩個故事有可能拆開也有可能各自獨立,但我還不知道因為我現在不在連載期,現在就是純節錄而已,預計一共有七章,預約發表已經在巴哈設定好了,這邊等我忙完再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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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個瑟菲勒

copyright © 芽豆靈 All rights reserved.



坦圖卡端莊地正臥著。

金色的龍尾不著痕跡地點著地面,尾尖充滿了龍王壓抑著的不耐煩。

站在龍王正面的西王使者穿著正式的晉見禮服,手肘扣著一頂純白的綴穗禮帽,繡著國家紋章的袖口有兩顆雕紋扣子閃閃發光,一把裝飾禮劍斜在腰旁。

他看不見金龍身後的尾巴,同樣也看不出來龍王的真正情緒。他不厭其煩地繼續用那些千篇一律的主題說服龍王,而且每次都換著花樣說同一件事。

「我已經說過了,」坦圖卡道:「龍之地不會開放。暮光龍是這裡的管理者,但並不表示我們能單方面決定整片龍之地的事情。這裡不是只有暮光龍而已,我不能做出說服其他龍將領地讓出來的事情。」

「請您換個方向想,只要一小塊地方,對龍來說的一小塊,我們就能使北部發展起來,不但能創造經濟,也能帶給龍更多其他的東西,像是龍的餐廳。龍也能像人族一樣擁有一套生活機能健全的圈子,這樣的未來,難道不值得試試看嗎?——只要一小塊地方。」

「我們有固定的獵食地區,餐廳對我們來說並無用處,而且大部分龍不使用貨幣,有些龍甚至沒有貨幣概念。比起不勞而獲,龍更樂意每餐打獵而不是走進餐廳坐下來等待食物上桌。至於生活圈,我們已經有了。」

「您設想過未來嗎?我是說,這個世界的未來。」使者再度換了一個方向。

「未來?」即使想一個鼻息把使者噴出去,坦圖卡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時間是一直在前進的,文化也是。」使者柔和地述說道:「幾千年以前,人族所建造的生活圈有多大呢?那種即使不用外出到很遠的地方,也能獲取所有生活所需的一切的圈子。能隨時取得食物、衣物、以及日常生活的各種資源……」

「我想應該比現在少很多,荒野的範圍一直在減少。」

「幾千年前,功能健全的生活圈剛具雛型,然而幾千年後呢?那時候龍一定也還在的,人族也是,但龍之地不會一直都是龍之地。總有一天這裡會有海港、城市、道路,成為傳奇大陸通向世界的玄關。

或許那樣的未來對現在的人族來說太遙遠,但是對龍呢?你們注定會注視這一切直到那些變化來臨。尊敬的暮光龍王……相信就算我不說,您應該也是了解那種日子一定會來臨的,只是早或晚。

在那之前,西王願意開始準備迎接這樣的未來,吾王懇切地希望能與您一同創造這項創舉、一同開拓傳奇大陸北部的通道。」

「您說得很好……」坦圖卡呼出一口氣,語氣仍然輕柔,卻不退讓。「但我想您仍然沒有明白龍之地的狀況。雖然這片土地住了許多龍,但這裡不是國家——這裡只是龍之地而已。」

使者仍然不懂為何龍王無法履行他理解中的「王的權力」。

「但您確實掌控著整個龍之地不是嗎?暮光龍王是龍公認的王……」

「您不能用對人王的理解來套在龍王身上。」

「暮光龍王啊……」

「我不介意證明我的耐性相當於我的下半生:它能維持上千年。現在,我唯一能告訴您的還是:龍之地不開放。」

「這裡總有一天會隨著時間而有所改變,只要智慧生靈的數量還這麼多,這個世界的『野外』就會逐漸消失,形成名為世界的社區……」

「是的。」坦圖卡同意地點頭,溫言說道:「由時間來改變。」

聞言,使者知道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他深深地一鞠躬。

「西王仍然非常期盼您的同意,我還會再來的,祝您健康。」

「願支撐龍翼的風護您回航。我找龍送您回海岸。」

坦圖卡起身,稍微繞開使者一些距離,免得腳步震到對方。他走到莓乾洞外,發出呼喚的鳴叫,接著等了一會兒,使者耐心地站在一旁。

一位有空的阿克亞飛龍降落下來。他似乎才剛吃完午餐,正在回家的路上。他落地後舔了舔嘴邊沾著獸毛的血,心情極好地抖了抖翼尖的羽毛。

龍王將西王使者需要陪同的事情對他說了,問了飛龍的意願,並在飛龍同意後將這個任務交給了他。阿克亞飛龍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致,羽毛抖個不停。

「他會陪同您回到海邊送您上船。另外,晚點的時候會有雨。」坦圖卡提醒道。

使者再度深深一鞠躬。西王使者的出使隊伍等在洞外,總共有四人。他們朝龍王行禮,其中一位穿黑色軍裝的男人朝使者投去眼神。

使者對他搖搖頭。軍裝男人的大手拍上他肩頭,安慰道:「我請你喝酒。」

「不要再酒了,我想念的只有正常的飯菜。」

「別強人所難,烤魚倒是可以做給你。」

兩人隨意交談幾句,使者駕輕就熟地走到阿克亞飛龍的側前方,讓龍可以好好地看見他,並把他納入生物本能的保護範圍中。

 多次面見龍王以後,他再也不是那個蠢到以為龍王喊龍來,就是要讓他騎著對方下山的蠢蛋。他友善禮貌地對阿克亞飛龍問好,並朝對方的鼻頭猛吹一口氣,完成了一套打招呼。

阿克亞飛龍也衝他噴了一個,差點讓他摔倒。

一人一龍走開了,出使隊伍很快跟上。

龍王目送他們走遠,消失在山崖轉角。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使者還會再來的,而且下次又會再帶來幾套新的理由。

傳奇大陸沒有政府,只有自治聯盟,西王使者第一次出使時,就在城邦聯盟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因為龍之地根本不屬於自治聯盟管轄,於是鬧了好大一個笑話。

後來西王找上了龍之地的龍王,而且從西方來到傳奇大陸,第一個登岸地點就是西北部的龍之地海岸,他們甚至在那裡建造了一個簡易港口,大有賴著不走、長期出使的打算,反正也沒有「政府」會因為那塊地被占用而來找他們麻煩。

無論龍王拒絕幾次,西王對於開拓傳奇大陸北部的意願仍然堅定,他們甚至將這件事當成了定期事項似的。與其說他們是固執,不如說是在「維持」。

坦圖卡感覺到他們很努力想說服自己,但除此之外他們似乎沒有其他想法(例如其他管道或手段),這令他感到怪異。坦圖卡對此除了有一絲不安以外,更多的是無力。

金龍深深吐出一口氣,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此時,一名戰龍降落在崖壁上,藉著力道在上頭奔了幾步躍到地面。

他面有難色地開口。

「王……」

「我知道,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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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大陸北部的海岸一如往常,只是在進入秋天的雨季後,這裡的生活環境難免使人陰鬱——

剛來到這裡時感受到的只有愜意。壯麗的峭壁、蔚藍的海水、還有在高崖上守望著什麼的龍,嚴肅的出使馬上成了異國度假,直到雨季。

三餐海鮮的奢華已經變成了恐怖的單調無味,舒適的海面搖晃導致了在陸地上的搖動幻覺,連廣闊的海景、燦爛的陽光,都變成了無聊與脫皮的折磨。

四月了,雨開始頻繁地下。

洗好的衣服總是晾不乾、在鞋中被水浸過的腳底一直發癢、夜晚的風浪使人在溺水的擔心中失眠,而且走到哪裡都是泥。海岸上的帳棚已經沒辦法紮了,所有人都擠在船艙內,聞著彼此的臭襪子味。

出使團剛從高原上看見海岸線,天又開始落雨了。

即使阿克亞飛龍體貼地走在風吹來的那一側,但瑟菲勒的白禮靴仍然不幸濕透,而柯爾姆的軍靴在他來到傳奇大陸以後便不曾換過,讓瑟菲勒總是想要偷一雙他的備用軍靴來漆白。

「我早就告訴過你別老是穿白色,瑟菲勒。」柯爾文說,而且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淋濕,因為軍裝根本不怕這點氣候摧殘。他還用濕掉的袖子來洗了把臉。

「你叫做瑟菲勒?」飛龍說道:「巧了,我也是瑟菲勒。你也喜歡鱘魚?」

微微側頭的飛龍用琥珀般的大眼睛打量使者。阿克亞飛龍也是先龍的一種,只是身形小很多,而且翅膀更發達,兩隻前臂有點迷你,但爪子卻非常鋒利。為了不讓爪子磨損,飛龍是用後腿在地上走路的,翼尖和尾尖翹得老高。

「我的名字字根是密碼,來自一種方言。」白色禮裝的使者回應道。

「語言的多樣性真棒,不是嗎?」飛龍發出呼呼呼的笑聲。「你穿白色很好看,這個顏色很乾淨、很美,雖然看起來像什麼都沒有,不過很好看。」

「龍對好看的定義是什麼?」使者好奇地問。

「以阿克亞來說的話,就是『好看』囉!」飛龍輕鼓翅膀,掀起一波雨水。「當我在天上時,不管多遠,都可以一眼望見你,那就是『好看』!」

「聽起來我像是容易獵捕的獵物。」使者忍不住笑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但沒什麼用。柯爾姆伸手遞上自己的袖子,被瑟菲勒拍開。柯爾姆哈哈大笑。

「不,我不會獵捕你的,或是任何人。就像是人族對好看的東西的反應一樣,我也只是想要看你而已,因為你很好看嘛!」

「你也很好看。」使者說。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先稱讚你的關係嗎?」飛龍回應道,但是他並沒有不滿,只是單純的說話直。他的回應讓使者噎了一下,一旁的柯爾姆一手搭在使團的另一個人肩上,再度哈哈大笑。

「好吧,我承認,」使者說道:「我只是習慣禮尚往來。」

「沒關係,我們的審美觀不一樣,即使我在你眼中不好看,我也不會介意的。」飛龍豁達地回應,還轉了轉腦袋說:「我也覺得我的毛舔得不好。」

「龍的審美觀是怎樣的呢?」

「要怎麼說呢,審美觀這種東西……解釋起來,果然還是『好看』的就是好看吧?就像你們的那位同伴,雖然他聞起來不是很好,可是看起來讓龍很想用前爪滾滾他呢。」

使者環顧了一下使節團,四人面面相覷。柯爾姆最先抬起雙手,說他昨晚絕對有洗澡,身上還留了很多海鹽可以證明。另外兩個人一位是文書,一位是護衛,他們兩個也狂搖頭,表示自己雖然不見得洗得乾淨但絕對沒有臭味!

「對了,密碼,為什麼你們那位同伴要躲在那麼遠的地方呢?是不是因為我很可怕?」飛龍有些低落地問道,腦袋垂了下來。

「你說的是哪位?」使者一頭霧水。

「從龍之地就跟我們一起出來、現在躲在那塊岩石後面的人啊。」

飛龍歪頭說道,用鼻頭指向附近的一片植物,那裡有幾塊受到嚴重風蝕的堆積岩,在雨中閃著濕潤的水光。飛龍一說,護衛與柯爾姆就抽出了劍。他們還沒有發出警告,岩石後的人就自己走出來了。

出來的人戴著面罩、半身斗篷濕得像腐爛的紙張,他舉著雙手停在使團的十碼外。

「好久不見了,瑟菲勒!」這人在雨中高揚聲音。

「我不認識你呀。」飛龍說。

「我想他說的是我。」使者有點彆扭地告訴飛龍。他把注意力放到這個彷彿流浪漢的傢伙身上——光看就知道他的氣味一定不會有多好,而且還能在雨中讓龍聞到,可見他臭到不行。

「閣下是?」

「你的前任。」

瑟菲勒的肩膀抖了一下。他卸下使者的冷靜,急急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肘,把這個人給拖走了,方向是那塊堆積岩後面。

使團被留在原地,他們淋著雨,聽見飛龍又說道。

「他把頭遮起來了,我真的有這麼難看嗎?」

「別理他,你超好看的。」柯爾文用平板的聲音說。

「噢噢……」飛龍害羞地甩動耳朵。

岩石後,瑟菲勒撥開那堆雨林植物,不厭其煩地拍開不斷貼到他額頭上的葉片,對著跟蹤者說道:「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

「老樣子,工作。我找了個免錢的嚮導,跟他們分別花了我一點功夫。而且你這是什麼爛問題?你難道不應該每天盼著我來回報消息嗎?」

「等你回報消息那是奢望,我每天思考的只有你到底死沒死。」

「嘿,話說你怎麼搞成這樣,我當使者的時候都沒你狼狽。」

「那是因為當時不是雨季,而且你現在比我還狼狽!」

瑟菲勒好想掐死杜勒。他摔開對方的手肘,用手背壓住鼻子,「而且你的味道真的太糟糕了,你剛從蒙洛門的屎裡出來嗎?」瑟菲勒接著發現,自己剛才抓對方的手掌上有奇怪的汙垢還有可怕的味道,他趕緊抓過一塊葉片猛擦。

「蒙洛門沒有吃我,而且我懷疑他現在還辦不辦得到這件事。」

瑟菲勒一聽,猛然抬頭,「他……難道他死……」

「失蹤了啦!你告訴我那種怪物要怎麼被殺死?」杜勒脾氣很差地扯下面罩,瑟菲勒立刻撇頭憋氣,順帶移開目光。他扯下旁邊的一個濕葉片遞給杜勒。

「拜託,先抹抹,太恐怖了。」

「如果你跟我一樣久沒洗臉,你就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可怕的。」杜勒接過葉片開始洗臉。瑟菲勒聽見他拔了一片又一片的新葉子。

「我第一次覺得滿臉粉刺比滿臉痘子更可怕。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是以前。你可以把頭轉回來了嗎?」

兩人重新面對面,只是瑟菲勒的表情僵硬得可怕。

「在開始談正事之前,我必須要告訴你,等你事情告一段落,給我過來港口領衣服,我覺得就算蒙洛門不會吃你,他也會想要拍死你,因為你真的跟一坨屎沒有差別。」

杜勒想了一下,回道:「有道理,而且我好久沒回去了。自從蒙洛門去了荒地,我就沒有一天好日子……對了,有消息要告訴你。」杜勒一面用雨水洗臉,一面說。

「蒙洛門可能回到龍之地了。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我只能在見到他之後才能告訴你詳細,目前應該不需要變動計畫。」

「你不是說他失蹤了?」

「目前看來也是這樣沒錯,可是事情有點複雜,我現在也無法給你一個說法,我還在確認這件事,只是來告訴你一聲。你呢?坦圖卡那裡進度如何?」

瑟菲勒撇頭,難過地嘆氣,「我覺得我每次都像個蠢蛋,明明能了解龍王的難處,但我卻不能停止繼續像個理解能力匱乏的蠢蛋重複那堆狗屁理由……這蠢蛋一般的差事!」

「你還是得想辦法說服他,即使你知道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成功。當然,如果你有良心可摸的話,你應該知道只要你能說服他,我在做的那些工作就可以停止了,而你也知道除了西方那裡,大多數的人或龍不會喜歡我現在在進行的事。——只要你說服他,那些都不會發生。」

「……。」

「那隻飛龍真可愛,他喊你密碼?」

「是『那位』。」

「或許你可以喊他小鱘魚?」

「閉嘴,杜勒。」

杜勒輕笑。

「再見,瑟菲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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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e: [小說] 《為龍》節錄:《飛龍與騎士》短篇

文章 芽豆靈 » 2022年 12月 10日, 06:11


二:好朋友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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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爾拓普山脈北面有許多斷裂山腳形成的脊狀山嶺、大峭壁、岩岸面對大洋,猶如一面銅牆鐵壁守望北方,靠近東方的位置有一個深水灣座落在峭壁間,兩旁連綿的高聳石崖如同從天上劈下的巨人手刀,終年飛滿海鷗,每天有龍來此遙望大海。

這片地區沒有地名,沒有人願意來這塊無法建港而且有許多大型掠食者的邊境,來此出使的西人把這裡取為希望港,出於他們對出使成功的期望。

希望港海浪洶湧,停泊著雙層大船,被兩側包攏的巨人之腕(西人給峭壁取的名稱)環繞,下方偶爾可以看見肥美的彩色大魚潛過。

出使的大船有兩艘,船身印著一面被飾繩環繞的獸身與國旗,一艘名為悲泣女王號,另一艘則是無上珍珠號。幾艘小船栓在岸邊或船邊,大船偶爾被海浪捧起,像個醉酒的壯漢一樣晃來晃去。

出使的船不只這兩艘,但它們是唯一安全抵達的船艦,路上損失了一些人,幸好剩餘的船艦容得下倖存者。

身為旗艦的無上珍珠號以前揚帆的位置掛滿了晾曬的衣物,甲板上架著遮陽棚,底下躺椅與烤肉架排列整齊,活像度假遊輪。

遠方傳來中氣十足的悠然長鳴,卻沒有嚇到任何人。

躺在躺椅上的男人掀開蓋臉的軍帽,問旁邊的人:「那是什麼聲音?」

他的同伴淡然地用吸管戳著椰子內部,回答道:「瑟菲勒的小女友。」

問話的男人露出興奮不已的壞笑,打了隔壁的人一拳。

「今天又來了?」

「有什麼好開心的,我只希望那個正直小白臉今天可以趕快再去見龍王,距離他們上次會面已經一星期了,我好想回家啊……」他拉長了聲音,面無表情地開始吸椰子汁。

穿著白色軍裝的男人走在海岸邊。

深色的偉岸大船在他身後昂然聳立著桅杆,襯著白色的常服素淡筆挺,今天他的手肘中沒有扣著禮帽,手套則塞在皮帶裡,而且赤著腳,連襪子也沒穿。

交錯的詭秘高崖間再次傳來龍鳴聲,白藍雙色的龍從斷崖後出現,飛進巨大的柏木之間,一根樹枝都沒擦斷,持續降低高度,把自己投進水灣的上空。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訪了,但最近有個人會在岩灘上等他。

而且跟自己一樣好看!

「我從斷崖後就望見你了。」阿克亞飛龍還沒降落就急著說話。

他的俯衝降落很溫柔,長滿美麗羽毛的大飛翼能讓他在落地前輕微上升,只是捲起一陣大風,連落爪聲都沒有。

「我今天也一樣,還是望不見那麼遠的你。」男人禮貌地打完口語招呼,往飛龍的鼻子猛吹一口氣,完成龍的招呼,飛龍愉快地豎起羽毛噴了一個回去,將男人掀翻在地。

阿克亞飛龍立起身體,副肢扔下一隻半死不活的幼年禽龍,牠正口吐白沫犯著懼高症,而且看起來是幼龍中的小霸王,吃得肥肥胖胖。

「我挑選了兩天,認為你會喜歡牠。」龍發出討好的咕嚕聲。

男人感動地掩住嘴。

「天啊,是活的,謝謝你……我們已經恨死乾糧還有魚了。」

飛龍樂於邀功,很快想了個主意,「我知道你們喜歡吃熟的,我可以把暖爐龍帶來,還有幫你咬死恐龍,我保證不咬爛。」

「暖爐龍?可是我想邀請你參與生火。」男人揚起聲音,誇張地可惜著。

「我不會吐火哦。」阿克亞飛龍有些低落地提醒對方,尾巴卻在輕搖。

後方,船艙室走出一個男人,穿著有點不合身的襯衫和綁腿褲,看起來不像是他自己的衣物,藏著袖劍的護腕不合時宜地裹在腕上,手中拿著一顆椰子,上頭插著草莖製成的吸管。

他吸了一口,看向岸上的一人一龍。

「瑟菲勒在幹嘛?我以為他在準備我的補給?雖然能在這裡舒服地住下來是很好啦,可是我還有工作啊,他就算不打算見龍王了也不能當作我跟他一樣閒啊。」

這個皮膚白皙(只有頭部)、髮型得體(畢竟剪了好幾天)的高挑男人正是杜勒.穆爾維,七天前,他殺死巴魯後回到了海岸邊的駐點,吃到了久違的熱食以及用西國語講話講了個痛快。

他的斗篷還有破爛衣物被軍士們扯下來拋進火堆,接著人被推進了海裡,懷裡抱著一塊乾燥菜瓜,被柯爾姆勒令在他把原本的皮膚顏色搓回來之前不准上船。

結果他搓不回來,只好用洗乾淨的臉勉強獲得了登船許可。

「他打算跟龍之地聯姻嗎?」杜勒走上甲板,抽下掛在肩上的毛巾鞭了一下躺椅上的軍官。對方彈起來,把蓋臉的軍帽扣回頭上,將躺椅讓給了杜勒,自己拉過另一個躺椅來躺回去。

「我不想打擊你,但聽說那隻飛龍是公的。」吸椰子汁的軍官回話。

杜勒攤開雙手,音調拔高,彷彿特意喊給誰聽。

「公的又怎樣?他都不在乎了我們為什麼要在乎!」

三人哈哈大笑,引來飛龍好奇的一瞥。

杜勒躺好後交疊雙腳,將椰子放在胸口上,與另外兩人一同打量岸邊。

「我說真的,這不會有好結果。」杜勒突然說。

吸椰子汁的軍官疑惑地回話道:「瑟菲勒出使就是要和龍之地合作,他和龍搞好關係當然是好事啊?」

杜勒看向軍官,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杜勒忽然拔高音調,大笑著推了回話的軍官一下。「饒了瑟菲勒吧!要是那頭龍叼走他,他就得一輩子穿著丁字褲在野外曬太陽了耶!」

軍官聞言又氣又好笑。

「這根本是你的願望吧?就因為瑟菲勒還沒弄好你的補給?」

「他再不給我弄好補給,我就去告訴那頭飛龍我們不要他了,叫牠帶走!」杜勒惡狠狠地放話道,還特意朝著岸上大聲重複了一遍。

男人們的笑聲迴盪在桅桿間,瑟菲勒回頭瞪了一眼,可惜誰都看不見。

「他們很快樂,因為我帶了活的食物嗎?」飛龍抬高脖子,想看清楚船上的人。

「不,因為他們人品不好。」瑟菲勒僵硬地回答,為同事感到丟臉。

「所以你看見我的時候也人品不好嗎?」飛龍純真地接話。

瑟菲勒趕緊擺手,急切的樣子在飛龍看來很有趣。

「不,我是在諷刺他們快樂的原因。他們之所以人品不好,是因為他們以汙辱別人來取樂,而我看見你是來自心底的快樂,並非透過不好的行為來產生這個情緒。」

「所以只要認為自己人品很好就可以污辱別人來取樂嗎?」飛龍以為自己理解了,感到很愉快,黃色的大眼睛看著瑟菲勒,溫柔地眨了眨。

「不,抱歉我說的話一直讓你誤會,但人品不是那樣的事物。」

「那是怎樣呢?說給我聽,我想聽。什麼是人品?」

「好吧,瑟菲勒——」瑟菲勒感到有點彆扭,因為飛龍與他同名,而喊自己的名字使他有點尷尬。

「人品是一個人——也可以是龍——在自身所有行為中累積下來的東西,它不全然好、也不全然壞,它會依照你所有的經歷來呈現它該有的樣子,但不見得會一直是表面的模樣,它有深處和內在,並且在特定的時刻顯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所以我的人品裡面有許多飛行、翻滾還有俯衝囉?以及魚?」

瑟菲勒低低地笑出聲來,拍了拍飛龍的鼻,回應道:「對,沒錯。」

「密碼。」飛龍呼喚瑟菲勒道:「最近呢,有一位龍回來龍之地,可是他的人品不好、很可怕,暮光龍王卻歡迎他回來,我覺得很不喜歡。人品能改變嗎?」

「可以,可是很難。瑟菲勒,龍王會讓他回來應該有很好的理由,如果你不喜歡他,你可以去問問龍王,那個解答也許可以讓你好一點。就我所知,坦圖卡不是位容易感覺自己被冒犯的龍。」

「暮光龍王有對龍群解釋過,雖然感覺很奇怪,但好像又很有道裡,我不太想這些,所以最近開始想的時候總是想不明白。密碼,我應該要忍受那個人品不好的龍嗎?」

「瑟菲勒……嘿,小鱘魚。」瑟菲勒摸摸飛龍的鼻梁,安撫他。「就像我剛才說的,品行呈現的不見得是他最真實的模樣,假如你對他認識不深,為什麼不試試看去認識他呢?你前幾天對我說過的吧?——『龍隨著時間的變化跟時間一樣大』。」

「我確實沒有跟他說過話,好吧,如果這樣能認識到他真正的品行,我願意和他說話,就算他以前真的很可怕又恐怖,而且還很危險……」

「呃呃,我不希望你為了這件事去冒生命危險……」

「可是暮光龍王說他現在改變了。」

「這樣吧,如果有危險,我希望你馬上飛走。」

「當然噢,飛龍的起飛比戰龍方便呢。說完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生火?」

「我先去告訴大家今晚的晚餐菜色改變了,你在這裡等我好嗎?」

阿克亞飛龍馬上臥下,前爪壓在小禽龍身上(可憐的小傢伙不斷掙扎),脖子彎成S型,安分地舒張所有羽毛變得像一顆毛茸茸的蛋,只是後頭有一條搖個不停的長羽尾巴。

「我會像捕魚的時候一樣安靜,還有很多的耐心。等會兒見。」

「好,等會兒見。」

瑟菲勒上了小船划向大船,船身旁有一個連結上船階梯的簡易飄浮平台,他綁小船纜繩的時候朝岸上看去,阿克亞飛龍還在注視他,他朝龍揮手致意後走上階梯,跳上甲板,開始穿鞋襪。

杜勒依然是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另外兩個軍官雖然還在躺椅上,但看起來只要杜勒一下令他們就會立刻跳起來去執行。瑟菲勒走向船艙,盡量不去在意那三人的玩味目光。

他在大使交接工作中已經熟悉了杜勒帶著諷刺的幽默個性,也熟悉了與自己同階的柯爾姆隊長,卻無法與其他人建立起基本的交情,士兵與軍官對他省略所有基本尊重以外的恭敬。

一個騎士空降在軍人中,還頂替掉上一任大使的工作,瑟菲勒不怪他們。

「瑟菲勒,你今天提早拋棄那隻飛龍了?」杜勒問。

瑟菲勒停下腳步,一轉腳尖面對三人,很有禮貌地開口。

「請用『那位』。今晚加菜,一整頭小恐龍,我正要去通知廚房,如果你們不介意——當然了我想你們一定不介意,因為你們很有活力——也許可以趁我離開的空檔去向那位飛龍表示感謝?」

說完後再度一轉腳尖,一陣風似地走進船艙,留下挺拔的背影。

躺椅上的三人互看一眼,一起笑了一聲。

「哈,騎士……」

無上珍珠號不是軍艦,她的內部裝潢設計上屬於遠行生活船,因此廚房緊靠採光良好的玻璃排窗,每個料理檯都是打磨完美的實木,內牆有一個裝滿酒瓶的華麗紅木櫥窗。

工作人員對瑟菲勒的態度比軍人好多了,但也不算親近,比起只有一人的騎士大使,滿船的軍人在他們的生活中比較有存在感。

「那是龍嗎?」有著肥肚子(似乎大部分厲害的廚師都有著這特徵)的廚師長的半個身體正趴在窗外,一手在額頭遮著陽光,往岸上眺望。

「正確地來說那是一隻恐龍和一位先龍。」瑟菲勒回答。

「說吧,你要什麼?」廚師長關好大窗。

「我不餓。那位先龍帶了一隻活的小恐龍作為禮物送給我們,如果你還沒有著手準備晚餐,也許我們可以改變今晚的菜單?」

「恐龍嗎?我沒料理過,但值得一試,沒問題。」廚師長摩拳擦掌,其他廚師也一樣躍躍欲試,並且開始收拾手邊的工作。

瑟菲勒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

「瑟菲勒,我的補給。」杜勒靠在門框上,不厭其煩地催促著。

「我們明明已經談過這件事了。」瑟菲勒受不了地轉頭,飛快經過前任大使,杜勒彷彿沒聽見似的,跟了上來而且又重複了一次。

「補給——」他拉長了聲音。

瑟菲勒穿越走廊,走進盡頭的辦公室,身後的人理所當然地跟了進來,用腳帶上門。笑容在杜勒臉上緩慢剝落,他嘴上卻延續著一往的輕快語氣。

「今天拿到補給,我明天就能找到蒙洛門,拜託啦,瑟菲勒,你不會想讓我去找柯爾姆吧?求助以前的屬下很尷尬的。」

瑟菲勒蹲下來在櫃子中搜尋物品,一面開口說:「我知道你急著找蒙洛門,我也全力支持你的任務——但那是在我知道你殺了一個商會的人之前。」

這樣的回應依然讓杜勒感到可笑,他攤開雙臂一點也不在乎。「拜託,只是個原住民嚮導罷了,這裡到處是恐龍,失蹤一個人很正常。」

瑟菲勒拋下手中的雜物猛然站起逼近杜勒,手指戳著對方的肩,卸掉了禮貌與好脾氣。「對!然後你把屍體留在龍之地。我為什麼最近不去見龍王?因為我沒有辦法對他解釋為什麼有個商會人員死在那裡,而且是人殺的。」

杜勒根本不在意肩膀上那火大的力道,彷彿個玩世不恭的流氓往前一步說:「食腐動物會解決他,何況沒有龍在乎一具人類屍體啊,也許龍王根本不會問你,甚至不會知道有個人死在平方幾千公里的龍之地裡。」

「你能確定嗎?」瑟菲勒直視他的雙眼。

「我在外頭待了那麼久,你不會以為我連這點事也做不好吧?」似乎真的一點心虛也沒有,杜勒的眼神坦蕩蕩,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只是個忠於工作的人。

瑟菲勒的神情軟硬不吃,不打算退讓半步。

「好吧,就當作有龍在乎好了。」杜勒假設道:「龍王發現凶殺案,決定找你問個明白,而我已經帶著補給消失在外頭了,接下來呢?什麼也不會發生,因為他沒有證據。」

「不,因為我會把兇手交出去。」

房中靜得只剩搖曳的吱嘎聲。

瑟菲勒一字一句擠出話來,警告的語氣非常鄭重。

「犯罪者,必須伏法。」

「你要把你的個人守則置於任務上?」杜勒苦惱地嘶牙。

「若是沒有原則,人就會習慣做事只按心情來,用感情掌握大事只會造成災難。上面讓我接手大使,就是為了讓你空出手來處理我們與蒙洛門失聯的問題……但這裡面不包含殺人!」

騎士晴澈的雙眼令杜勒噁心,這次出使的目的是骯髒的,瑟菲勒心知肚明,卻還要擺出一副正義的面孔來。

「你動手之前又有考慮過任務嗎?」瑟菲勒不認為自己才是那個把個人守則置於任務上的人。

「那是合理的自我防衛啊。」杜勒面有難色地回答道:「那個原住民有種族歧視,天曉得這些原始人都在想什麼,他發現我是西人後打算把我開膛破肚獻祭給祖先,還有把我的頭插到矛上風乾!」

瑟菲勒的眼神變得稅利,他靠近杜勒,氣息幾乎撲在對方臉上,低聲說道:「你當時向我報告這件事時可不像個自衛的受害者。你說你在外頭待了很久,嗯?連個原住民都應付不了?」

「所以你扣留我,就是為了等龍王來質問時可以將我交出去?」

「……。」

首先放棄對峙的是瑟菲勒,比起和這傢伙較勁,他寧願把力氣放到公事上。

「我扣留你是考量到如果那個原住民的死被龍歸類為凶殺案,你現在出去有可能被盯上,我會再等兩天,如果龍之地沒有龍來詢問這件事,風聲過了,我再放你走——這是命令。」

「我又不是你的直屬部下,我甚至不在出使名單裡!」杜勒並沒有生氣,只是打算繼續惹瑟菲勒生氣。「所以……如果有龍來,除了那隻飛龍,你還是會把我交出去;如果沒有龍來,我該幹嘛就幹嘛去。這觀念真是好笑。」

可惜對方的火氣已經發完了,重新變回那個死板的騎士,瑟菲勒轉身回去翻動櫃子,從最深處拖出一股捆好的繩圈。瑟菲勒輕飄飄地回答。

「既然你不存在,那我也不用管補給了。」

「好好,兩天,聽你的。」杜勒投降似地舉高雙手,接受了這個結果,視線落到那圈繩索上。「哇,你打算現在綁了我嗎?好傢伙。」

瑟菲勒順著對方視線看到繩索,這才回神。

「啊?不,這是要綁恐龍的。」他經過杜勒走向門口。

「不是拿來套那隻飛龍的?」杜勒露出可惜的表情,「聽說你曾經嘗試騎到龍身上去,如果對象是外面那隻,照你們目前的交情,我認為你很有可能成功。」

瑟菲勒停下開門的動作,轉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似乎不怎麼在意龍對你的觀感,杜勒,你很想搞砸出使嗎?」

「我只要不惹火蒙洛門就好啊,其他的龍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太小題大作了。我倒是想問那隻飛龍的討好讓你忘記任務了嗎?也許你不讓我走的原因根本不是那個死掉的原住民或原則?」

杜勒一如往常討人厭,而且能從別人的負面情緒中獲得快樂。

「你不需要擔心我,在下次出任務時稍微顧慮一下大局就好。」瑟菲勒開門後留下一句告誡般的話:「你會以公事為重吧?」

收到問題,杜勒好像有些意外,導致他的回答遲了點。

「……當然。你呢?」

「自然是以公事為重。」

瑟菲勒關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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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e: [小說] 《為龍》節錄:《飛龍與騎士》短篇

文章 芽豆靈 » 2022年 12月 10日, 06:17


三:艾斯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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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塔斯,那個啊……抱歉打斷你上課,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我們頭上盤旋。」法貝路希忽然說,眼睛一直往上方飄。

有位阿克亞飛龍在上空慢速飛行,緩緩地飛著圓,眼睛不離下方的兩龍,不像有敵意,也沒有下降的跡象。

「他是不是有事情要找你?」法貝路希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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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塔斯辨認了一下上空的龍影,龍臉擰出生動的皺眉。他考慮一會兒後,發出長鳴,順便給法貝路希再上一課。

「這樣的聲音表示沒有敵意,並把主動權交給對方。」

法貝路希學著低哼幾聲,記下音階。

飛龍發出節奏快的輕盈鳴叫,在不遠處下落。

阿古塔斯教導道:「先龍系的基礎龍語都很接近,聽不懂也沒關係,只要不是對峙時的那種氣勢吼聲,你就沒有麻煩。」

下落的阿克亞飛龍收起有羽毛的巨大飛翼,毛茸茸的腮膀子抽了抽,伏著身體看這邊,下一句話依舊是阿克亞龍語,聽起來像友善的咕咕聲。

法貝路希小聲問道:「他說什麼?」

「確認情況、問安、把主動權送回。他是瑟菲勒,我和飛龍熟,他會來應該是聽說你回來了的關係。」

阿古塔斯有點緊張。和加爾迪恩不一樣,瑟菲勒認得黑龍。這是首次有龍主動靠近黑龍,龍王應該會看成是好事,阿古塔斯則希望別出事就好。

「回來?」法貝路希疑惑地復述。

會用這樣的詞,是代表自己(黑龍)以前曾經在龍之地待過嗎?阿古塔斯的通用語略微生疏,法貝路希不確定這是不是口誤或語病。

他曾經聽過一些遠處的耳語,關於「荒地」、「他回來了」等等,法貝路希猜那是在說自己,卻沒有龍來對自己挑明過這方面。

於是他偶爾會想:反正龍王與護衛們也算接納自己了,或許以前發生的事情並不重要,然後便拋到腦後。

「早安。」飛龍改說通用語,聲音高又輕。

「他在跟你說話。」阿古塔斯提醒道。

「早、早安。」法貝路希趕緊回應,還抬爪揮了揮。

阿克亞飛龍歪頭,疑惑且謹慎地問道:「你為什麼回來了?」

回來?」又是這個詞。阿古塔斯並沒有口誤。

其實法貝路希不在乎黑龍被發現和以前不一樣,因為目前為止沒有龍大驚小怪,他反而很慶幸自己以「法貝路希」被接受。

阿克亞飛龍挑明立場道:「因為我聽說你已經去荒地了,就算暮光龍王原諒你了,我可沒有喔。不管你這次回來要做什麼,我希望你不要做。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騙了暮光龍王、騙了阿古塔斯,我也不想指控你,但是一直沒有龍出來說話,不能這樣,很不好。」

阿克亞飛龍輕輕甩頸,噴出鼻息,繼續倒豆子。

「所有的龍都沉默,就像當初一樣縱容你,因為畏懼。我也畏懼,但是不面對你的話,下次我就不應該有資格為你製造的災難而指責你、為你被驅逐而感到慶幸。

我或許應該挑戰你來表明我不歡迎你回來的態度,但是沒辦法,我不打算以死明志,所以我不會把你當敵人。我說完了。阿古塔斯,我想要完成我的新名字。」

瑟菲勒用一個率性的話題轉彎結束他的意見發表。

法貝路希還在愣愣地消化中,腦筋在那一大堆話中轉不過來。

什麼什麼跟什麼?好、好喔?謝謝?

「你決定好了?」阿古塔斯很驚訝。

「我遇到了一位很棒的人,並且發現我多了『鱘魚』的名字,但是我查不到相關的字根,我很想要這個名字,你能借我圖書證嗎?」

「艾斯朋什。」法貝路希下意識接話。

兩龍看向他,飛龍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觀察黑龍。

法貝路希針對黑龍的身分問題無話可說,但至少他能把這段話接下去,反正自己的處境已經夠尷尬了(搞不好還完蛋了)。

「鱘科的紀錄體翻譯是艾斯朋什戴,通用的字根是艾斯朋什,除非你想用特定的鱘魚品種……」

「瑟菲勒.艾斯朋什。就是它!」飛龍用前腳雀躍地刨空氣。

「恭喜。」阿古塔斯輕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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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龍的心情居然變得好,法貝路希一頭霧水又暗自鬆了口氣。

阿古塔斯向黑龍講解道:「如果父母沒有取名,龍的第一個名字通常隨著歲月在語言中形成。瑟菲勒遇上跟『鱘魚』有關的機遇,發現這吻合他所認為的『自己』,所以他決定收取。」

更改名字或新增名字對龍來說不稀奇,如果有龍想藉由換名字而重新做龍,或是將長久以來的暱稱做為本名都是常有的。

瑟菲勒愉快地下決定道:「我不要第二個名字——那種事讓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吼茵跟巴菲烈的龍蛋(也就是小餅乾……或庫萊吉歐)——我要它成為我的姓氏!」

阿古塔斯繼續講解下去。

「自取姓氏沒有特別的象徵或用途,只是在填寫身份資料的時候,姓氏的那欄不會空白,還有就是現在瑟菲勒可以被稱呼為艾斯朋什先生了。」

「聽說在很多地方,不熟的時候不可以直接稱呼名呢!」瑟菲勒愉快更甚,有了姓氏以後,他解決了一個從來沒遇過的難題,完善了龍生。

「可喜可賀。」阿古塔斯語調平板地說,與黑龍重新回到今天的議題上,「好了,現在假設你背著安茲塔人,前方的路斷了,你得飛下這塊石頭然後落地。先成功十次,我們再看看情況。」

「那、那個……我們不是應該先回到蒙洛門的問題上嗎?聽起來好像很嚴重欸?」還是姓名文化導致在其他龍看來自己從蒙洛門龍格分裂變成法貝路希其實超正常?

阿古塔斯無視被瑟菲勒捅出來的前任黑龍問題,回答道:「你最迫切的問題是熟悉連幼龍都會的飛行。越過障礙只需要用到最基本的滑翔,你甚至不需要風,只要利用高處滑降而下的慣性、以及安穩的落地姿勢就可以了。」

蒙洛門的事沒有激發出黑龍任何負面反應,黑龍似乎也沒有恢復「記憶」,阿古塔斯比起任何相關的陳年舊事,更想要趕快結束課程然後去獵食。

他每天都好忙,行程全擠在一起,黑龍還一天到晚扯後腿。

——對龍來說,他們幾乎不可能處在趕時間的狀態,龍連日期都沒在注意,頂多算算日昇日落的次數,還會看心情跳著算,以自己的感覺為前提,愛過多久過多久,例如過一周當一天。

但是阿古塔斯已經落入了比在天空之環圖書館時更加嚴謹的作息,他甚至開始考慮買龍用錶……

所以法貝路希的「蒙洛門問題」完全沒有肚子問題重要。

「連幼龍都會的飛行?」注意到阿古塔斯的用詞,瑟菲勒好奇地插話道:「是我想的那樣嗎?阿古塔斯,你把他當成是你孵化後的龍蛋?真有趣,燦陽說巴魯也把一個成年人當成孩子在帶呢!」

「瑟菲勒,如果你現在在無聊期,我不想和你說話。」阿古塔斯說。

「沒、沒有喔,我不無聊。」飛龍趕緊搖頭狡辯。

一聽到阿克亞飛龍正在那個可怕的無聊期,法貝路希就想起蛋龍冒險團員曾經做過的介紹:「阿克亞飛龍獨特的一個生理時期,他們會覺得超級無聊,生無可戀的那種,症狀是他們會非常想要找生物來把玩,就像某種饞癮。如果你發現忽然有阿克亞飛龍跟你看對眼了,那絕對不是因為他們對你『感性趣』,而是他們大概無聊透了。」

不過鑒於目前為止大部分的龍都不敢靠近自己,也許瑟菲勒會爪下留情?

法貝路希又站到懸崖邊,就像上次在颯颯斯領地那樣,只是下方高得多。至今摔過幾次崖把心裡陰影也摔碎了之後,懸崖看起來好像就不可怕了。

他恍惚想起以前看過的酒館小說上有個很沒道理的設定。

——「主角跳崖不會死,而且會越跳越強。

會不會死不好說,摔出心得倒是有一點點……

黑龍張開翅膀,感覺到逆風夠強後,往前一倒,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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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算是平穩下降,法貝路希胸腹著地,接連起伏幾次,像個失事的雪橇,用四爪在地面上刷出一條新的犁痕,歪歪地停下。

「你背上的安茲塔人都摔出去了。」阿古塔斯說。

瑟菲勒發出「哇賽」聲,開始隔空解決無聊期,以及重新認識黑龍,這樣下次和住在希望港的朋友見面時,他就可以重新介紹黑龍,還有驗證彼此上次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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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e: [小說] 《為龍》節錄:《飛龍與騎士》短篇

文章 芽豆靈 » 2022年 12月 11日, 06:01


四:背你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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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海邊巨人之腕的希望港,今天再度迎來熟悉的訪客。

瑟菲勒降落在船舷上,熟練地把半死不活的恐龍交給船員們,迫不及待地銜住瑟菲勒(不是他自己,而是西王大使)的衣角,把他拉到船邊,再用兩隻前爪輕輕抱住對方,飛起來降落到沙灘上。

軍官們又開始閒話家常,拿龍與騎士的事說笑。

「我更正,這傢伙不是瑟菲勒的小女友,是大女友啊!」

「好浪漫……看看我們滿艙的恐龍。」

岸邊,飛龍和騎士照往常的路線開始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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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苦笑道:「你其實不用每次來都帶食物。」

飛龍擺擺像小翅膀的後耳。

「你不喜歡恐龍嗎?我以為你們吃膩魚了?」

「不不,我只是覺得,只有你在為見面付出額外的代價。」

「怎麼會呢?我在交換你的時間呀。我知道你有工作,只要他們開始料理恐龍,你就可以暫時不用工作——我是這樣想的。」

騎士抬手摸摸飛龍,整隻手臂陷進白與灰色的羽毛中。

他含笑道:「我最近的工作很少,在下次去見坦圖卡王之前,我可以把時間都給你。」

飛龍想起他們上次的話題以及嘗試,「對了,我們上次說過的——我去見過那位人品不好的龍了。」

那時候他們從「人品」的話題聊到「一位人品不好的龍歸來龍之地」,騎士說了一些自己的見解,使得飛龍決定試著去認識對方真正的品性。

「哦?結果呢?」騎士的眼中透露他喜歡飛龍的坦率。

飛龍回想著那位黑龍,回答道:

「他的名字不一樣了,所以他也不一樣了。」

「好奇怪的理論。」

「龍隨著時間的改變就跟時間一樣大!名字也是喔,你帶給我很大的改變,但是法貝路希的改變比我更大。現在我接受他回來的原因了,而且他還幫我找到名字!」

聽到名字騎士就想笑,因為自己和飛龍的名字一樣。

「你不是已經有名字了?」

「我現在是瑟菲勒.艾斯朋什。艾斯朋什的意思是鱘魚!」

「你給自己取了姓氏?對龍來說,姓氏來源是暱稱嗎?」

「不見得耶,通常姓氏如果不是取自居住地,就是找到。」

「找到?並不是依靠喜愛來取?」

飛龍快速地點點頭,倒豆子似地解釋道:「對龍來說,生命價值就是『找』到自己喔!無論是形貌或者名字,或許會從外面得到,但龍的心目中總是會有一個關於自己的景象,由平常的經驗與記憶累積下來,再加上一些感覺,構築成龍所認為的真正的自己,往那個感覺尋找,直到發現某些龍為此尋找已久的元素……」

「而你找到鱘魚?」

「是啊!當你稱呼我為鱘魚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個稱呼真的是在呼喚我!我喜歡你、也喜歡魚,而且我們名字一樣,所以就是它了。」

「真不錯,我『瑟菲勒.安迪拉』就沒什麼特別的。」

飛龍搖搖頭,晶瑩的黃色大眼睛對騎士柔和地眨,這是龍類釋出善意的動作之一,「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說到這個,暮光之約們全都回來了,所以我才忽然感覺到我跟你之間的某件事……」

騎士難得在與飛龍的交談中分心——

自己已經沒有再去見龍王,龍王彷彿也默契地沒有再動作,可是這段期間,卻有複數的暮光之約回來?

為什麼杜勒沒有報告這個?

飛龍嘰嘰喳喳的聲音隱含期待,把騎士從思緒中喚回來,好像也沒有發現騎士恍神了。「我們都不是暮光龍,所以有可能是阿克亞之約……或是瑟菲勒之約?」

騎士訝異地笑了,白牙和海水一樣閃閃發光。

「噗,你想要我當你的龍騎士?」

雖然「龍騎士」對龍來說是個有偏見的臆測名詞,不過飛龍把這個詞和騎士結合了一下,竟然覺得很合理。

「我想想……以你的職業來說,你好像真的就是喔!聽說你也曾經打算騎到花蔓身上過,如果你真的想騎龍,我可以幫你,恐龍、亞龍都可以,如果找不到,我可以背你一下下……或是比一下下更久一點的時間。」

騎士發出羞恥的哀號道:「不要再提那件糗事了,我那時候很無知……」

飛龍發出咕咕咕的笑聲。

他們每次的散步都有固定路線,只要走完這一圈,騎士就會回船上去。

飛龍想要和對方在一起,不只是將對方作為例行拜訪對象,而是除此之外的更多、更多時間。

於是他想到就馬上行動。

騎士見狀問道:「怎麼了?鱘魚。」

飛龍像個幹壞事的孩子,瞪大眼睛面無表情,一臉的「我沒怎樣喔」,尾巴卻奮力地扭,在沙灘上挖出一個坑,把屁股塞進去,一副打定主意不肯再走的樣子。

騎士忽然理解了——繼續走的話散步就會結束,所以飛龍不要走了。

暖暖的感覺從心裡湧起,於是他走回去,和飛龍待在一塊兒。

安靜的互看時間中,飛龍忽然期待地問道:

「嘿,小密碼,我能蹭蹭你嗎?我會很輕的。」

「當然可以,小鱘魚。」

飛龍小心地低頭,鼻孔碰在騎士頭頂邊,噴揚他的頭髮,身體深處發出轟轟響的舒適咕咕聲,再用臉頰擦過騎士的背脊。

「正開始覺得無聊期變成我生命中的瘟疫時,遇到你了,好開心。」

騎士回應地撫摸飛龍,望著船舷上的國旗,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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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拍上巨人之腕。

今天也有龍守在這座希望港的高崖上。瑟菲勒.安迪拉洗漱完,聽隨行人員抱怨了一會兒關於海水轉換公式好像出了蟲(BUG),走上甲板伸展身體,享受早晨的風與空氣。

更重要的是:還有迎接好朋友。

阿克亞飛龍今天在天空上演繹了兩套機動飛行,名稱取自發明的兩位龍,「普加喬夫」與「英麥曼」,在希望港上空飛出複雜的轉彎來,再一個漂亮的俯衝急剎,落在沙灘上。

瑟菲勒讚賞地鼓掌,走上新搭的浮橋跳上沙灘。

「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發明『艾斯朋什迴旋』。」男人說。

「那很難,首先要飛出獨特的軌跡,而且必須有絕對的功能作用,不能隨便湊湊。密碼,最近你們船上有我不認識的氣味,有龍來玩嗎?」

男人的神色一僵。

——無上珍珠號的船艙底部關著替西國傳信的信差,他們還用不上它,直到約定的日期一過,才會知道他們需要信差前往駐紮大軍的海島,或是回到西國。

男人盡可能照顧信差了,但船艙底部的條件真的非常差,令他更心痛的是,信差對於這個「舒適的環境」非常滿意,甚至不樂意出來走動。

「最近有龍經過了。」男人挑著話說,並轉移話題道:「小鱘魚,你今天來得很晚,路上遇到什麼了嗎?」

「嘿!密碼,我在練習桶滾飛行的時候,暮光龍王來找我了。」

「他找你做什麼?」

「他向我請教桶滾訣竅,雖然他是暮光龍王,但我還是得告訴他,暮光龍不適合桶滾,因為無法維持路線,轉得也不快。」

「然後呢?」

「然後他的桶滾還是只能勉強及格……他還請我幫一個忙!我接受了!」飛龍繞著男人走,非常享受把對方圈住的過程,「因為我會來希望港,所以要順便打招呼!」

「向我嗎?」男人忽然有點緊張,因為下次出使的講稿還沒有構思完,他可不想再拿以前那些陳腔濫調去說服龍王開放龍之地了。

他一點也不想要杜勒的計畫成功,也不想將信差派去海島。

「不不,是那裡。」飛龍用鼻頭指向巨人之腕。「我要去打聲招呼。」

「打招呼?跟誰?」男人更疑惑了,高崖上並沒有什麼啊?

飛龍回答道,大眼睛溫柔地眨眨,「是負責守望這裡的龍,你不能飛,所以看不見他啊。你想看見他嗎?我願意背你一下下喔,上去跟下來的。」

「守望?」男人比較吃驚這點。他從來不知道巨人之腕上一直有東西。

飛龍的羽毛有點塌下來,他用後腿坐下,好像是被說教的小狗,神情有點委屈與討好,「希望你們不要理解成監視。這裡是莫那的海域,你們挑了一個令王頭痛的地點下船。」

「誰是莫那?」男人又驚又疑。希望港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飛龍歪頭,努力挖掘通用語詞彙,聲音天真,「應該說,莫那們。用人類的常識來說,牠們好像叫做滄龍?」他又歪了一次頭,小動物般的大眼睛注視男人。

男人這下真的吃驚了。

「莫薩?莫薩梭爾?」

就是那種堪比巨齒鯊,一口能把大船艦咬成兩段的海中巨龍?

他永遠忘不掉來這裡的路上,到底有多少船隨著海面被滄龍頂上天空,然後破碎、沉沒。他自己甚至就換了兩艘船,拼命游泳才得救。

他那時候就明白了為什麼一堆人把大使的工作推給自己。

「對,可是門牙尖的龍不好發那個音,說成莫那才不會被覺得通用語很糟糕。」飛龍針對這點,興致勃勃地談論起來。

「你們每個人說的通用語都一樣,我的通用語發音是在自治聯盟廣場的免費授課學的,後來給法師打工的時候學了基礎單字還有法術名詞,剩下的部分是從日常對話學來。我花了一千個日子才覺得自己學得很好。」

「所以,如果莫那攻擊我們,守望的龍會救援?」

男人心中升起良好的感受,還沒享受多久,甚至連感激的情緒都還沒投射到不知何處的龍王身上,飛龍就把他按回原地了。

「龍不喜歡與莫那搏鬥,守望的龍只是會在你們遭遇攻擊時飛走,告訴暮光龍王這件事……不過當然啦!我每天都會看著你的,隨時可以抱走你!」

「哈哈……不能多帶幾個人嗎?」男人試圖替隨行人員爭取幾個名額。

「是這樣的,密碼。」飛龍舉起一隻前爪,利光閃閃,「阿克亞飛龍的前爪很少站地面,因為會磨損,如果我用一隻爪子抓一個人,他很有可能被我殺死。」

男人想起飛龍每次抱自己的時候確實都是兩隻爪子一起用……

飛龍用鼻子戳男人,「你在我爪子中不會受傷,是因為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如果我的後爪還要再抓一個人,我就不夠專心了!」

「那麼如果你背著我,你還能專心嗎?」男人好奇地問。

飛龍歪了歪頭,有點羞恥地問道:「你們有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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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勒闊身為最高時速的巨鷹龍科隼龍屬馬赫龍,他可以即地起飛,在十秒內一頭扎進幾公里外的海裡,從波濤中鑽出來,吞下不管他剛剛逮到的是什麼魚(或是一條蛇頸龍),再用五秒回到他一開始的位置。

他以自己的高速自豪,這就是為什麼他爭取到了守望希望港的差事。

沒有誰比他更快啦!吃飯上廁所也不能阻饒他全天候看住巨人之腕下的兩條船,等到莫那衝出來,他保證龍王會在兩條船沉到海底之前知道這件事!

塔勒闊每天都在挑戰自己的最佳紀錄,過得非常充實。

他偶爾會對經常來訪希望港的阿克亞飛龍指指點點,雖然他們倆個根本就沒有交流過……「哇!是停在地上的馬赫龍!」阿克亞感到稀奇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塔勒闊嚇得一頭栽下懸崖,扭出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迴旋回到崖上,好端端地坐回自己剛才的位置,對阿克亞飛龍傲慢地說道:「阿克亞,你今天不去對那個西人求愛嗎?」末了又嚇一跳。「——他怎麼在騎你?」

阿克亞飛龍頸後的羽毛中露出一個男人,雙腿死命地夾緊飛龍,腰上有一條繩子和飛龍的脖子綁在一起,正臉色發白地捂著嘴。

鱘魚愉快地說:「他沒有騎我,是我背他,嗨!我是瑟菲勒.艾斯朋什,他也是瑟菲勒,可是他叫做安迪拉,他都叫我鱘魚,我都叫他密碼!」

塔勒闊制止飛龍的嘰嘰喳喳。

「停停,我是塔勒闊,我在工作,沒時間消耗你的無聊期。」

「我也是來工作一下下的,暮光龍王要我打招呼。」

「我在聽,快打。」

阿克亞飛龍忽然發出悠揚的嗚嗚聲,音調婉轉。

這是一串龍語,來自坦圖卡的原話:「謝謝,你可以回去了,音速龍會過來。」

「音速龍!」塔勒闊氣得跳起來,差點又要來個機動飛行,「我是馬赫!我飛得比音速快!」

「我打完招呼了,我要把你的招呼也打給暮光龍王嗎?」鱘魚好心地問。

「不用!我馬上走!」塔勒闊一說完就跳懸崖,一會兒後,一個龍影帶著轟鳴聲飆不見了。

西王大使瑟菲勒終於不行了,一個顫抖,吐在了飛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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